你不能靠理智不爱他

【丞鬼】无脚鸟-5

 

这天下班依然是折腾到了9点多。丁泽仁拍了拍自己后脖子,说最近拿个东西都能听到骨头咔咔咔地响。有时候看着产后塑形的嫂子在家摊个瑜伽垫在做郑多燕减肥操,他都想跟着舞两把。过了会儿又说按照一天没喝一口水又没上几趟厕所,感觉还是得胆结石可能性更高。

范丞丞没啥反应,正在捏着眉间。丁泽仁问他咋了,也想做郑多燕吗?他摆摆手,说头痛,感觉五官僵硬得不行,脑子嗡嗡的老响。

丁泽仁说老兄这不妥,你睡了多少。范丞丞比了个3,又改成了个耶,回头又比回3,看得他一惊一乍。

丁泽仁一问才知道前几晚范丞丞的发小突发求救找德翻。他发小部门最近正在和德国品牌合作,大量的文件问卷数据结果都需要翻译。结果上一轮找的翻译嫌钱不够多,翻译量又太大,一直迟迟没给回复。死线特别近,额外的补贴一时半会也申不下来。时间卡在各高校差不多准备期末考的时间,便宜的学生翻译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走投无路只能问范丞丞了。

丁泽仁问你就熬了通宵给他翻过去啊。范丞丞回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话刚说完他就看见丁泽仁两眼泛光,一秒想起这家伙真的特别容易江湖情上头。果不其然他马上就被丁兄揽过肩膀,直呼人间自有真情在,交友当交范丞丞。激动了好一会才想起问他发小咋不怕什么行业机密泄露之类的。

范丞丞回他做的都是琐碎的信息,主要是量大,大概意思对了就行。不然之前发小那边也不会找学生翻译,因为他们便宜。真重要的文件也不会只给那么点钱做翻译的补贴。

至于机密泄露,泄露德国人民喜欢用什么口味的安全套的数据结果算机密吗?他说得面不改色,丁泽仁倒是听得差点喷水。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停车的地方了。丁泽仁邀他休息日烤串去,他呛回道不是担心胆结石吗怎么还串,激得丁兄扬起铁掌作势要揍他。

他笑嘻嘻坐回车里,拉好安全带正要拧钥匙,却发现丁泽仁还站路边没走。

他下了车窗,丁泽仁突然冒了句:“我前几天报CPA了。”

他有些懵的啊了一声。对方没介意他思路没跟上,跟老师汇报似的,说自己的时间和经历2年可能能试试看,但做银行估计没办法抽空复习太多,过完年跟家里人认真商量下辞职的事。回头可能跳间小的咨询或者别的什么,到时候再找找看吧。

他又说本科的时候周围都在考所以他也跟着考完了ACCA,希望学CPA的时候能有些东西记得起来。

范丞丞看笑了。刚认识丁泽仁时,他就觉得这哥属于学生时代老师特爱的那种三好学生,人单纯,学生气特重,比他还好骗,还爱较真。有点像许三多,逮着条路埋头走下去,就总会有出路的。

如果他们是一个高中的,估计每天晚自习下课走回宿舍的路上,絮絮叨叨地跟他说自己今天复习了哪科,学得怎么样,明天又打算学哪科。人家也不指望你给回应,他自己说得起劲捋捋清楚。

他把手伸出车窗和丁泽仁示意碰拳。丁泽仁刚还慷慨激昂,这会儿倒有些难为情。他碰了碰拳,又用力握了握手,跟什么首级会面握手似的。

他还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哎了一声,朝范丞丞挥了挥手,道加油同志,就转身去赶地铁了。


范丞丞等红灯的时候发觉交通灯上的数字有些模糊,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在旁边车兜里摸索一会,掏出一副度数更深的开车用的眼镜换上。换上后视野确实清晰不少,好像连对面发廊的旋转彩灯下有多少飘带都能数得清。但头是更疼了,眼镜腿夹着耳后像孙悟空头上的金箍一样。

其实前几天熬夜说是搞翻译也没错,但材料实际上上周已经翻完了。这几天实际折腾的周六要参加的发布会派对。发小那边筹备的和德国品牌联名合作的发布会就在这周六,彼时海外那边的合作商也会过来。

他帮忙的时候倒没想那么多,是发小过两天跟他说组长稍微知道了外包换人的事情,但对这个成果很满意。正好到时候活动也挺缺同传的,发小就问他能不能来现场,做个口译。

范丞丞损他说怎么你司这么缺人,他德语也只是二外,也有段时间没碰,出糗了他不背锅。

发小回呛道专四够用了他都不挑你挑啥呢。况且现场那么多人对面总不可能就派一个人来吧。说是发布会,就当年会联谊啥都好,takeit easy啦。本来组长那边还打算用磕巴的英语跟同样英语磕巴的合作商唠嗑,能拽上个德翻总是靠谱点。

然后他有些为难地说分拨的补贴也不是特别多,但最坏保底能三千。他会多争取些的,看情况来吧。

三千不少了,范丞丞试过最惨的时候一个月工资扣下来还未必有这个数呢,连忙接道我干我干。

发小的笑声透过电话线显得格外鬼畜,说行,回去就给发邮件传相关材料,并说到时候现场还会有邀请几个小明星,回头没他啥事可以逛逛。

范丞丞无语:“贵司没钱请翻译还有钱请明星网红啊?“

发小表示很无辜:“又不是西门子,哪家公司会专抓德专生?”

两人又寒暄几句便挂了,电脑没一会儿便传来一堆材料。

虽然只是收尾的活动,娱乐性质大于商务交流,但准备总是得做足做充分。他连着好几晚都窝房间里看材料和复健,颇有种当年修双学位睡不够快得道成仙的感觉。忙活的事情一多,快一周了才发现从上周开始,他无论是线上还是接范朵朵时候都没看见王琳凯。

起初他以为只是自己来晚了,大家早下课了,也没问朵朵。直到某日难得下班早些,刚好赶上下课时间,却发现教室里和那群叽叽喳喳的小女孩一起出来的是梳着发髻的一位矮个子女老师。

脸盲的他想了一会儿,终于和以前报班时见过几面的毛老师对上号。

前台还是坐着周锐的妹妹曼曼。耳机妹这会儿不带耳机了,正专心闭眼默背政治,估计也是快考试了。他站前台还没准备好开口,曼曼像有预感般睁开眼看到他后,马上在桌上抽了张便利贴,给他写比赛的时间地点以及到时安排事宜。

范丞丞跟鸭子听雷似的囫囵听过,范朵朵已经收拾好东西站他旁边了。他最终也没开口问,只是把便利贴收好。

这天轮到他的车限号,所以他没开车来接,拉着范朵朵去坐地铁。离家还有两站时候,范朵朵拉着他袖子皱着鼻子。他不明所以,但还是在下一站被拉出了地铁站。

范朵朵出了站台被冷风吹得满头满脸,才长舒一口气,对着黑漆漆的草圃喊了声:“闷死我了!”回头还问范丞丞有没有闻到刚刚车厢里那种迷之呕吐气息。

范丞丞茫然摇头,小孩嫌弃地踮起脚拧了拧他鼻子:“这鼻子是不灵了!”见堂哥没有反应,小孩探头看他:“你咋啦?”

他没咋,就是连续一周只睡了3.4个小时,感觉走路都有点飘。他想说没事就是困了,嘴里却脱口而出问:“怎么换老师了?”

范朵朵噢了一声,头转了回去,拉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没啊,毛老师忙完家里的事情回来了而已。”

“你们分两个老师教可还行?”

“我们已经过完几遍了,下周就演了。毛老师最后抠下细节就行。”

这回轮到他噢了一声,没话好问了。这回答合情合理,何况问她估计也不知道王琳凯本身工作的地方在哪,还不如问周锐和曼曼。

他想了想那个场景,还是算了。他走路走得出神,都没注意到范朵朵偷偷瞄了自己好多眼。

结果回家洗漱完躺床上,还是没忍住。掏出手机拉出那个希斯莱杰头像,键盘摁了一大段文字,又马上删掉。手指悬在手机屏静止好久,最后还是摁了发送。

范丞丞:听朵朵说原来的老师回来了,王兄是不是挣不了外快了?

范丞丞:企鹅挠头.gif

他发送后就把手机丢被窝里,把自己丢进德语复健里准备周六的活动。过了几个小时他大脑塞满各种小舌音,把自己丢回床上睡,在被子里摸出手机一看,没有回复。

直到第二天也没有回复。



其实也正常。

范丞丞仔细想想,好像他们一直一来的联系也就是那么点。

他没问过王琳凯在哪工作,也没问过他住哪,有什么朋友,业余生活是怎样。他们的交集只有每天晚上的舞蹈室那几分钟的见面,还有王琳凯时不时传来的范朵朵跳舞的小视频。

他没问,那会儿大家都知道在哪能找到对方。直到现在才发现他们对对方真的算得上是一无所知。

也不算一无所知。

王琳凯扎头发的时候习惯嘴叼着皮筋,手捋头发。

他特能喝水,休息时候经常从一箱300ml的怡宝拎出一瓶,通常能一口气喝掉只剩瓶底一点。

他手很好看,手指细长舒展。这是范丞丞看他给学生做手势示范的时候发现的。

他习惯蹲着给小孩们拍录像。有时候能在练习室镜子的倒映里,看到他缩成一小团。

他开车出乎意外很稳,感觉像开过很久的车。但认路能力和方向感不太好,只记得上下左右,丢陌生街头可能摸不清东南西北。范丞丞还记得当时自己对着导航,问他到底知不知道他们正朝哪个方向走吗,对方自信地大喊“前面直走”。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范丞丞问的是东南西北,心虚瞥了眼导航,又瞄了眼范丞丞。

比他不熟的人多了去,比他熟的人也多了去。如果不去舞蹈室,那他们的联系就彻底断了。高中毕业前的同桌临别时话说得再好,半年后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有了新伙伴。

周锐应该知道更多的,但他始终还没去问。问来做什么?他又没时间去学跳舞,朵朵学的是芭蕾。如果知道在哪工作他过去要干啥?就是为了看王琳凯吗?

自动铅笔的笔芯突然被摁掉了一小节,断芯啪地弹到范丞丞脸上,把他吓回神了。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材料,确定自己现在不过是左眼进右眼出,连大脑的门帘都摸不进。

看不进就不看吧。他把自己又摔进床里,微信拉出来一看,希斯莱杰对话框里最新的依然是范丞丞那两句话。发送日期僵硬地挂在聊天界面上。戳开希斯莱杰头像,又退回去,点进朋友圈翻了一遍,也没有更新。

 

范朵朵的比赛是在工作日,有舞蹈室的老师们接送。那天他把朵朵一早送过去舞蹈室后就去上班了。学校的假也提前帮朵朵请好了。直到下午银行拉下闸门,他才掏出手机,看到朵朵在大概下午4点多就给他发了微信和照片。

“赢了!省赛下下周末,地点一样!”

照片有两张,一张是标准的舞台领奖照,大家在舞台上站得笔直,捧着大奖状职业假笑。另一张是台下照片,小孩和老师围成一堆,大家眼皮上亮晶晶的眼影都还闪着。

照片后还有一条微信道已经吃过饭了,他们包车刚好顺路就送回家了。

范丞丞庆幸还是给她家里的备用钥匙了。他回了几个表情包,许诺今天可以让她破例夜间喝奶茶。

范朵朵还是特别好打发的,或者说表演本身就让她足够开心,不会像范丞丞以前的同学一样缠着家里人要这个要那个。回家时就看她穿着羽绒服踩着毛绒小拖鞋,踢踢踏踏地跑过来喜滋滋接过奶茶,熟练地拆开吸管,啪地插进杯口。

范丞丞放好衣服和明天的早餐后,才发现范朵朵捧着热乎乎的奶茶,像个小尾巴跟在后面。见他终于留意到自己,小孩清了清嗓子,问自己表现得好可不可以要奖励。

范丞丞头都大了,心想不是吧他真的不会处理这种,但还是蹲下来看着小孩说可以啊,想要什么。

小姑奶奶喜笑颜开,说她同桌周六生日,邀请了她周末去家里留宿玩。她还没答应,因为怕范丞丞不同意。

哪里不同意!范丞丞这几天还在愁周六一整天自己不在家,不知道把小祖宗安置在哪。可谓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天赐的托管所啊。

范丞丞内心早已翻腾几回,表情上却还是毫无变化。小孩怂了,以为留宿活动要泡汤了,赶紧说她挖掘到一个八卦,如果他答应了就告诉他。

他本来不好奇的,只觉得小姑奶奶胜券在握的样子挺逗的,就点头答应了。洗漱完毕后点开手机,收到了小孩发过来的一串数字id,附字:搜ins。

范丞丞都要为这透出屏幕的自鸣得意给笑喷泪了。他懒得附和她,也懒得追问手机什么时候装了VPN,就回了个[可]然后打开网页和VPN,在ins上搜索那一串数字。

检索结果出来一个账号。头像是一只沙发上的小柴犬,关注人数57,粉丝数也就100出头。

目力所及的九宫格里起码有一半是个有着木地板的空房间,正中间还有水印,似乎写的是一些歌名。剩下的都是些街景,天空,或者是从车窗外拍的图片。

他划拉几下,很快就划到低了,总共也就两百多条。翻到最早的那批已经是3年前,有一个视频是头像的那只小柴犬。

他点开视频,手机的主人正把镜头对着窝在沙发上懒得搭理的小柴犬,画面里出现了一只手伸去挠了挠狗下巴,又呼噜了把小柴犬的头顶。

那只手骨节分明,很修长好看。狗狗明显被挠舒服了,翻了个身去蹭手。他听见镜头背后的人被逗笑了,那人把手机放沙发上,悉悉索索的颠倒画面里看到他把狗抱起来,又重新拿起手机。

狗狗窝在那人怀里一直蹭着,然后举着小爪子费劲巴拉地想爬到那人的肩头上,镜头也自然往上移。小狗被那人用手直接把托到颈窝,下一秒镜头扫到被它蹭着的那个人,扎着范丞丞熟悉到绝对不可能认错的小马尾。

范丞丞差点把手机摔了。

他娘的小屁孩搞来了王琳凯的ins账号!

他手指有些发抖,把这个32秒的视频又看了一遍。画面里的王琳凯看着和现在没太大差别,头发还比现在长一点,扎起马尾后额前的碎发要垂到两颊。似乎比现在要胖一点,侧脸看上去下颌骨比现在要柔和。他有差不多一周没见到他认识的小马尾,却猝不及防和3年前的小王打了个照面。

三年前的小王最后只是淡淡地扫了眼镜头,仿佛中间的三年,直接和屏幕外的范丞丞对上。范丞丞之前还打趣过他的眼睛一看就是聪明人。现在聪明人的眼睛仿佛穿越屏幕和时空,看着范丞丞,知道他是谁。范丞丞的心脏无由来的震了一下,像要避开视线一般开始往上划,点开几个出现频率最高的那些空房间。

全是王琳凯的舞蹈视频。

视频有被简单剪辑过。先是显示配乐的名字,几秒后淡出。他走进画面,朝镜头鞠了个躬,然后开始跳。跳上大概四十来秒,再对镜头鞠个躬,画面结束。

诸如此类,大概占了整个ins账号75%。

他一个视频接着另一个点开,直到把最新一个空房间也点开。视频里什么类型的音乐都有,但王琳凯似乎都能消化成自己的风格。与其说是跟着音乐走,他更像把音乐当做宴会上的美人来邀请共舞。

范丞丞不懂评价舞蹈,他连舞种都辨不清。他不好说这种力度控制和音乐的配合度是不是每个学舞蹈的人基本技能。他只觉得王琳凯跳得很好看,每个动作都好看,似乎连头发划过的弧度都是踩着最佳比例。

他跳舞的时候不说话,与范丞丞认识的那个吵吵闹闹爱打趣人的模样相去甚远。但范丞丞没觉得很安静。王琳凯在说话,他每个视频都在说。说着不同的话,说得同样大声。

范丞丞想可能这辈子他都听不懂那些话,但他确实听到了。那些话语藏在王琳凯的每一个动作、节拍、停顿、还有一次次的鞠躬里。他听到了。

少数几次出镜的非舞蹈视频也大多是在那个空练习室里。有一个是他盘腿坐在木地板上,对镜拍了会儿。似乎是刚修了头发,有些不习惯的捏了捏变短的鬓角。

还有一个可能是买了新鞋,分腿坐地上拍的。画面里穿着新鞋的脚嘚瑟地晃了晃,然后镜头慢悠悠地扬到镜子面前,小马尾对着镜子有些得意地比了个耶。

除此之外他很少发自己私人的东西。偶尔会拍点云、路人和街景,也不讲究构图,像走在路上随手拍的。

或者会发一段在行驶的公交里拍车窗外的夜景,外面就是普通的街道。他没说话,背景音里广播和电台主播的声音此起彼伏。范丞丞只觉得很安静。

他不知道王琳凯跳舞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同样也猜不透他拍下那些云、路人和夜车时候的心情。

世界上拍云和街景的人很多,发跳舞视频的很多,会因为买了新鞋和剪了头发而开心拍视频的也很多。可那些人与他无关。当主人公变成了那个蹦蹦跳跳的小马尾后,这个画面才有了意义。

他第一次放过自己,纵容自己想了那个人好一会儿。

想就想吧。反正不犯法,反正他也不知道。

世界上的人那么多,再特别的顿悟和复杂的心情都显得平庸无奇。他想他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在焦头烂额的夜晚和一地鸡毛的生活里看到了自己喜欢的人的样子。

即使这样,他依然觉得这一刻是鲜活的。


tbc.

bml 我知道小琳又掉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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