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鬼】无脚鸟-4
不是很满意，但我真的是文盲，估计改不好了。
大家多担待，将就着看吧Orz
顺便为康士坦的变化球激情打歌，请大家听一哈合集里上一篇推荐的音乐拜托了（不要脸）
从前范丞丞的认知里，深夜的巷头只属于香港警匪片里的毒品交易，动不动就剁手指歃血为盟那种。次一点，也可能是鬼鬼祟祟的插袋男突然凑近你，问一句“大哥，要片不”。
没想到轮到自己的时候：深夜、北风、鲜有人烟的僻静街道，一切场景元素都如此符合。而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接头混混小马尾从包里掏出的竟是一本小学数学练习册。
范丞丞看着练习册上头还明晃晃地标着：黄冈小状元。过于真实，引起不适。让人黑帮梦碎的同时，还燃起一丝社会主义荣誉感。
王琳凯显然不会知道他心里莫名其妙绕的这些弯弯绕绕。他朝范丞丞递过练习册，马上踩着滑板滑去一旁的垃圾桶，嫌弃地吐出刚还含着的棒棒糖。范丞丞隔老远都听到他吐槽：”为什么只是挨在旁边也能有榴莲味啊！”
范丞丞还没理清楚，小马尾又踩着滑板咻地闪现回他面前：“你是要出门吗？加班吗？”
他低头看了下自己：白天西服还未换下，只是把外套脱了、领带解了。想着下楼买包烟，也就随手抓了件灰色的棉服外套就出门了。看上去确实像要出门加夜班的苦逼人士。
他想了一个合理解释：“刚停车的位置有点远。明天送朵朵上学不太方便，得重新开回来。”
王琳凯似乎很自然接受了这个答案，并未提出异议。他刚松下口气，就看见王琳凯皱了皱眉，突然凑到他侧脸和脖子的位置，像动物一样闻了闻。
范丞丞感到他的碎发轻轻蹭上自己的脸颊，呼吸的热气也扫过他的脖子，留下了像夏天被蚊虫咬过的感觉，热热痒痒的。
王琳凯抬头问他：“你是不是喝酒了？”
范丞丞黑人问号：“北冰洋算哪门子的酒？”
“哦……那你想不想吃宵夜？”
范丞丞感觉好像回到了高中，偶尔上铺的宿舍老大突然从床上一个翻滚问寝室要不要点个宵夜外卖，现在某某家还可以配送，想凑个满减。老大会顶着头鸟窝一样的乱毛从上铺探头问范丞丞要点些啥。黑乎乎的人头倒影在墙上，跟戴了假发的伽椰子似的，又恐怖又搞笑。他们会用范丞丞留着的备用手机点外卖，然后翻出宿舍偷偷溜去学校靠近垃圾车的一个偏门取外卖。从垃圾车旁取回并不能影响烤肠的香气。范丞丞成功地在高中长胖了20斤，直到大学进了篮球社才慢慢减下来。
他问：“你想吃啥？”
王琳凯秒答：“撸串走不走？”
拒绝深夜撸串的人类是不存在的。范丞丞自认为还算头健康的灵长类动物，自然无法拒绝。回来还可以顺便把车开回家更近的地方，简直一石二鸟。
王琳凯似乎非常开心，踩着滑板咻地滑得老远，又从远处滑回来范丞丞身边，在他周围慢慢地兜圈子。到车旁边他摁了遥控解锁，王琳凯突然问他：“可以让我开吗？”
……这个语气太像被哪家读初中的侄子搭话问，可不可以玩他的电动玩具车。
范丞丞还是先问了最关键的信息：“你有驾照吗？”
“带了，还热乎着。”
合着是刚考到驾照，怪不得这么兴奋。范丞丞给他递过车钥匙并拉开车门，自己坐到副驾驶上。王琳凯虽是肉眼可见的兴奋，但坐进车里的第一件事却很熟练地先调整座椅，挪了挪。他比范丞丞矮了一个头，显然对方习惯的驾驶座与仪表台的距离对于他来说还是稍远。当他调整好位置，准备插钥匙发动汽车，却看见范丞丞朝他摊开手掌。
“干嘛。”
“驾驶证。”
“大哥你来真的？”
“大哥如果交警查，扣的是我的车哎。”
王琳凯无言以对，只得伸手往后座地上的背包那翻了翻，掏出一个黑色小本本，啪地拍在范丞丞手上。
对方翻开扫了几眼，大声惊呼：“居然是真的！”
说着，他还翻出了自己的驾照仔细对比：“还不是新考的。”
“不然呢？”
“你不是说新鲜热乎的吗？我以为你刚考的。”
“这么冷的天我揣包里还挨着热水杯，能不热乎吗？”
“居然是这个意思的热乎？”
“不然呢？？”
范丞丞闭嘴了。王琳凯如果有被冒犯到就会开始不断用反问句，像某种领地被侵占后，开始龇牙咧嘴地朝你凶的动物。
他又翻了翻这个驾照，确实不是新考的，外面边边角角的黑皮已经被蹭掉了，里面微微发黄的塑料薄膜也卷起了一角。薄膜底下封着的照片里，扎着小马尾的王琳凯对着镜头抿嘴微笑。剑眉星目的，看着和现在好像没太大差别。一旁则清楚地登记着持有者的出生年月、姓名等个人信息。
范丞丞看了一会儿：“你居然快26了？”
王琳凯正在调手机导航，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范丞丞还在震惊：“那你不是比我还大？”
“恭喜盲生你发现了华点。”王琳凯查看着后视镜倒车，答道。
然而他俩都不能发现高德地图的盲点：刚搜到的较近的一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倒闭了。而附近别的店在这个点也已经结束营业。
王琳凯把车停在路边，翻了一会儿大众点评道：“有一家还评分挺高，营业到4点。但是跨区了，走高速也得半个多小时。来回估计就得一个半小时了。”
他转过头看范丞丞，眼睛映着手机屏幕的光，亮亮的。
“你想吃吗？”
范丞丞点了点头。
“行，那咱走高速。”说完他没有马上开车，反而问范丞丞衬衫里面穿打底秋衣了没。
范丞丞有些莫名其妙的答了有，只见对方又伸手到后座的包里翻了一下，掏出了件加绒黑色圆领卫衣丢在范丞丞身上。
“衬衫脱了换这个。待会你躺一路，衬衫就得皱了。熨起来得折腾你半天。”
他看范丞丞愣了半天，以为对方有洁癖，补充道：“这是新的。我平时带着备用而已。”
范丞丞摇了摇头。他把外套和衬衫都换下，套上了王琳凯的卫衣。卫衣是正常男款加大码，王琳凯买来当oversize穿的。但是在范丞丞身上肩线和袖长都刚好。范丞丞把衬衫叠好，放在后排座椅上。
王琳凯的驾龄没假，驾驶证边角的黑皮也不是白掉的。范丞丞以为他会是开出秋名山车神的范，没想到还挺稳的，而且交通规则比他还记得熟。他开得很稳，范丞丞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都不知道。一连串的叩叩叩吓得他猛地从驾驶座扎起，哐地撞到车窗上，疼得他直揉头。转头一看，罪魁祸首还在车窗外拎着两碗打包好的塑料袋笑得直弯腰。
王琳凯又敲了敲车窗，口型示意范丞丞：开窗。
范丞丞把车窗降下来：“怎么不进去吃？”
“老板说今天天太冷了，刚提早收摊。”
“那你怎么还能买到吃？”
“大众点评提前预定啊哥哥。”
“别，您是哥。”范丞丞看王琳凯拿着塑料袋的指关节都有些冻得发红，马上伸手接过，“怎么不进车。”
王琳凯把其中一袋递给范丞丞后，伸手往他背后的座椅拍了拍：“车座吸味，回头除味够你折腾的。”他看范丞丞打开外卖碗，“给你打了粥。你刚刚在车里快把肺都要咳出来了。”说罢，他亮出自己一袋叉叉串串，嘚瑟地咬掉一根，“下次再带你吃。”
“虚假广告！”范丞丞大声控诉，“说好撸串，结果就我吃粥。”
“老子吃撸串，你吃碎菜肉粥！”王琳凯随口唱道，拿了两三条串串放范丞丞袋子里。
事实证明即使是宵夜，范丞丞的吃饭速度还是一骑绝尘。被丁泽仁戏称的深渊巨口这会儿也没掉链子，何况他还没吃晚饭。
此人把最后一滴粥喝完后，对王琳凯摇头嘲讽：“我吃了一碗粥，一颗卤蛋，三根串串。而你这一根还没吃完。”
“所以你在骄傲些什么？”
骄傲什么他也不知道，但他知道时间不早。俩人吃完就上车走了，依然是王琳凯开车。他说范丞丞明天还要上班，而他明早没课所以晚睡点也没关系。说完又抓起范丞丞的灰色棉服丢他身上，叫他回程时候睡会儿。
可能是来的时候睡了会儿，回程时范丞丞反而没有睡意，就倚在车座上看了一路的路灯。
范丞丞突发奇想：“你知道周围有多少摄像头吗？”
“测速的吗？”
“都行。”
“这不知道。但我知道现在哪里有摄像头。”范丞丞诧异地看了眼王琳凯，他指了指后方，“刚刚咱们不是上坡拐弯吗？”
“对。”
“旁边那楼附近有一个。”
“挂这么远吗？”
“不然让你随便看见啊。虽然远，你要是压线可是能拍得一清二楚。”他说完，又伸手指了指左上角，“这儿有。”树丛里，“这儿一个。”前方一排闪着光的，“这种就是测速加测车流量的。”
“可以啊。”范丞丞感叹，“你都怎么知道？”
“全国装摄像头的思路都差不多。你在一个地开熟了，别的地方也能猜得出来。”
王琳凯说罢，眼神询问了范丞丞车兜里的零钱是否可用。对方点点头，他便拣了两张五块，递给车窗外的高速收费站员。然后重新升起车窗，驶车进高速。
高速上车不太多，王琳凯开得不慢，但不冲。他开车前从背包里掏了副眼镜戴上，范丞丞才知道他有近视。王琳凯摆摆手说度数不深，平时上课都戴了隐形，现在下课了就摘了。他本来面相就不大，戴了眼镜后看着更显小了。路边贴着反光锡纸的护栏经过时一道道微光打在他脸上，范丞丞想这哪里是快26岁，可能还没到16吧。
王琳凯开了车内暖空调，顺便把电台开了一会儿。节目里放了几首当下比较流行的歌曲。他似乎没有很喜欢，问了范丞丞还听吗，得到对方否认后便把电台关上了。
范丞丞想说其实车上有一些CD的。有古典音乐，有人声合唱，也有摇滚；大部分是他父亲存的。但他拿不准王琳凯喜不喜欢。没见过他说自己喜欢什么。他们的聊天话题总是从朵朵开始，又围绕着朵朵结束，正常又普通。
电台关了，但车里没有特别安静。外面沿着窗缝钻进来的风发出微弱的呼呼声。车外偶尔驶过，留下几声痕迹。
“你车倒是开挺稳的。“范丞丞开口道。
“以前常开。”王琳凯答道。他把驾驶座车窗和对角右后排的车窗下了条细缝用来通风。风从王琳凯那边的窗户一点点漏进来，吹得他小马尾的发梢一直在晃悠，碎发也在飘啊飘。
“感觉有车的麻烦事要更多。”范丞丞调整了一下座椅，放低了几个角度，更方便躺着。“堵车不说，还得愁停车位啊保养费，乱七八糟的。”
王琳凯笑了：“你可以当个快车司机，赚点外快。”
范丞丞回嘴：“你怎么不当呢？王师傅典型是熟练技工啊。”
“我难道看起来不像除了跳舞什么都不会吗？”手机继续报出导航语音，他瞄了眼手机，又继续看向黑漆漆的道路，“况且我也没车。”
“我也没。我爸以前买的。“
王琳凯单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眼镜。
“那这车岁数是不是比朵朵还大？”
“大多了。”
“保养得还行啊。”
“岂止还行。”范丞丞笑道，“我爸以前老爱拿着个小喷雾一点点擦车了，跟种花似的。”
他说着，伸手捏了捏挂在后视镜上的鹅娃娃。那是以前逛街的时候给范朵朵夹娃娃时夹的。范朵朵当时还笑这鹅的脖子又长又白，像极了范丞丞。她还特地挂在后视镜上，美名其曰让范丞丞平时不用照后视镜理仪容了，看这只鹅就是照镜子。
闹了这么一通，他像失忆了一样，有点想不起来以前是怎么和范朵朵相处了。吓到了吧？一定吓到了吧。不知道停车的时候有没有磕到头，安全带没勒到吧？问题像气泡一个接一个的从水里慢慢浮动，噗地冒出来。他胃是沉的，拉着往下拽。脚踩着半空的云，不上不下。
王琳凯突然开口。
“我没有兄弟姐妹，堂的也没有。”
范丞丞等着他一会儿，但似乎这就结束了。
“我以为你会说还挺羡慕。”
“以前会有，特别是一个人出来的时候，会觉得如果有个姐姐或者哥哥什么的就好了。”
“因为能互相照应吗？”
“不是。”
后方一辆车从别道快速超越了他们。车尾灯晃眼，他看不清王琳凯的表情。
“可能我就没那么内疚。”
他声音很轻，像自言自语。风一吹就散了。
“你练跳舞多久了？”
“很久了。得好好数一数。”
“比这车岁数还大？”
他笑道：“大多了。”
他们经过了一辆载满了猪的大货车，数台小轿车。半夜的高速上各色的车载着各式的故事。范丞丞数了，两台大众、一台吉利、还有台丰田和宝马。中途还有台救护车呼地超过他们，远远地消失在视野里。
车里的人都因为什么出行呢？是要去加班吗？是返乡吗？是出差去车站吗？还是小孩生病了，要去跨区医院吗？
他想起自己看过一个帖子投稿，说自己常年睡不好，只有坐在行驶的车上才能入睡。于是家人晚上便开车带他兜风，漫无目的地开车，他就在高速的车上沉沉睡去。
这些车里有坐着补眠的人吗？又会有为了睡觉而开车的人吗？
王琳凯没再说话了，眼睛透过镜片安静又认真地看路。范丞丞倚在座椅上，发呆地看一道道车灯在他的眼镜上划过的光。
为什么会有人为了吃撸串大半夜跨过整个城市？除了王琳凯，还会有人这么疯吗？
过了半分钟，他才想到：对哦，还有自己。
车在路上走，风在耳边吹。他想起裴淳华在《消失的爱人》里把丈夫送给她的所有精致漂亮的笔悉数丢出车窗外。风一吹，连同她的前半生都能抛到后头。
他丢不掉，浑身背着都是锚，风吹不动。
王琳凯呢？
他看不懂。以前范丞丞觉得风能穿过他的身子，要是吹，能把他也吹没了。今天他觉得王琳凯也是有实体的，可他似乎没有东西丢。他是只不知疲倦与停歇的无脚鸟。在风里飞，在风里睡。
下高速后，王琳凯多次表示明天真没啥事，不需要送他回去。范丞丞只能作罢。今天倒是挺幸运的，在一辆奥迪和大众之间找到一个空车位，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被人空出来的。王琳凯很熟练地倒好车后，拎起滑板和背包，朝范丞丞潇洒地挥了挥手。一个人踩滑板，一脚一蹬地慢悠悠消失在街头。
他不太想上楼去。虽然知道朵朵已经睡了，可他还没想好明天要怎么……槽，明天的早饭还没买。他到罗森看了眼，发现面包几乎都已经是到期了的。这么冷的天，他自己是不介意吃过期面包。但明显这并不是一个清晨道歉应该有的早餐。晃悠了一圈，他也只能哈气搓手地回家，指望明早能醒得早些，提前给小姑奶奶买点热乎乎的早餐。包子吗？还是粥？或者西点面包……这个有点远，他不一定起得来，虽然也不一定睡得着就是了。
他还盘算着闹钟调几点，心不在焉地开锁进门。结果迎面看到坐在沙发上一个长发黑影突然站起来，顿时把他吓到魂都没了。大喊了声“妈呀”便整个人都沿着墙徐徐滑落。
黑影也被他吓了一跳，透着月光都能看到小肩膀怂了一下。黑影小心翼翼叫了声：“是我啊。”
范丞丞回魂了。是她就是她！我们的朋友哦小佛爷。他一时半会站不起来，开不了大灯，只能拿着手机灯照了下，确实是范朵朵。但是手机灯罩着长发飘飘的朵朵显得她更像女鬼了。范丞丞为了保命，还是先把手机灯关了，开口问的时候声音还在打颤：“你不是睡了吗？”
对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还沉浸在范丞丞被吓到的熊样里。
“我怎么感觉你以前带我一起打《沉默的土包》时候没那么弱……”
“那是《沉默之丘》，是hill不是土包！”他下意识还嘴，“打游戏的时候有心理准备啊。谁开门的时候会做这种心理准备呢？”
小孩这会儿倒没像往常那样，接着他话头嫌弃地吐槽几句。她只是默默走到范丞丞身旁蹲下，犹豫地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
“怎么没睡？”范丞丞问道。
“睡不着……”
“翻开你英语课本的倒数第二页，背会儿单词本就能睡着了。”
“不要。”
俩人无话了。范丞丞终于感受到腿的知觉，他正要拉起范朵朵，告诉对方地上凉，这样坐迟早跟他一样感冒。小孩却突然开口了。
“其实我觉得你长得还可以。”
“啊？”范朵朵以前隔三差五就损他，突然来这么一句，他有点懵。
“就是笑起来和懵的时候，显傻。”
“你还是闭嘴吧。”
“早餐其实我喜欢吃面包。”她没理会，又跳到另一个话题去了，”特别是有肉松的。但是其它也还行，不太介意。说随便是真的随便的意思。“
范丞丞还是处于懵圈的状态，脑子里只有：好的，那明天的早餐确定好了。噢了一声，当作回应。
“虽然老是喊你叔叔，但没真的觉得你老。并没有。”她还是低着头，“如果要说的话，你好像比大学的时候胖了点。这是实话。”
范丞丞笑了，但没说话。小丫头没等到他回应，又继续说下去。
“上周其实有一门英语考试，我考得不太好。没敢告诉你。我就偷偷自己学了你的签名签上去了。”
“没有早恋，不用担心——虽然我觉得你也没在意过这个问题。班上的男孩子都有点傻了吧唧的。但是我们数学老师很帅。可惜这学期他不在我们学校了，之前没和你说。”
“晚上我有偷偷玩手机。是躲在被子里玩的，所以老师和室友都没发现。”她紧张地看了眼范丞丞，又低下头去，“主要是在看小说。我知道对眼睛不好。以后不会了……其实我有开夜间模式的，好吧我知道这不是重点。”
臭屁丫头都说的什么屁话啊……范丞丞想笑，却开始鼻子发酸。范朵朵还是低着头。她像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攒足了一年份的勇气，跟他开始絮絮叨叨一些有的没的。
“刚开始要比赛我是有点不开心的。”
她声音不大，但范丞丞听得清晰。
“之前也有选过，但我学的时间也不够长，没选上。”
“后来老师告诉我，有个同学脚扭到了，去不了。觉得我比较合适，问我要不要去。”
“我是想去的，但是就是有点不爽。原来那女生可漂亮了，长得比我高，也比我白。跳得时间也久，比我好多了，没能去挺可惜的。”
她低下头。
“我挺替她难过的。但是我又……很开心。我说不出来。”
其实范丞丞猜得八九不离十。这种弯弯绕绕谁小时候没经历过。这并不是可耻的情绪，他之前就想说，但朵朵没开口，他也不好提。
“其实我对小鬼老师也没那么大意见。”她又开口了，“刚开始是有一点，我还是挺喜欢毛老师的，她很酷。但是她回家去了，我也没办法。”
“第一天上课的时候，他就跟我们说明自己专业不是这个，他主修是流行舞。但是在学校时什么舞种都要接触，芭蕾也算是辅修。毛老师和他是校友，而且其实这个舞有一半是毛老师和他讨论后才编出来的。所以她走之前就找了他来代课。”
“当时还有同学挺不服气，问他到底行不行。结果他也没说话，退到教室比较空的另一边，做了一个grand jete，那个高度把我们都吓到了。“看到范丞丞似乎对那个名词不太明白，她缩了缩肩膀，补充道，”这个之前毛老师也给我们玩着示范介绍过，他跳得不比毛老师低。挺好看的。”
“后来和大家混熟了，他说那是因为以前读书时老爱跟毛老师打赌玩。就互相斗各自的基本功。所以毛老师也挺会跳街舞的，叫我们等她回来之后可以央她露两手。”
范丞丞没接话。小孩没等到回应也不吃瘪，只是悄悄又往范丞丞那边挪了挪。范丞丞一抓小手，霍，冰的，马上就打开棉服把小孩揽进怀里，抓着她的手揣进暖呼呼的外套内兜里。这小爪子才慢慢回温，像冰凌渐渐融化。
她的头刚好搁在范丞丞的下巴位置，头发细细软软又凉凉的，很好摸。范丞丞很久没能呼噜两把了，老早之前他手一接近小孩的头就会被拍掉。但今天他手搁在朵朵肩上，又开始不自觉地缠着她的头发玩时，小姑奶奶默默地把他手从肩膀拿下，放到自己头上去了。
“其实我没那么想我爸妈。”
安静了一会儿，她继续说道。
“我幼儿园就开始住这儿了。对他们的印象只有新年回家去吃几顿饭住几天。那个时候我哥也会带着嫂子和我侄子回来。晚上侄子总闹腾，挺吵的。”
“回家去网络也很慢，电视也被占着。挺无聊的。爸爸妈妈也不太和我说话，大概就吃饭的时候说会儿。”她顿了顿，“好几个春节我都想回来住，但是这样不太好。确实不太好。”
“知道我爸爸会借钱是因为之前有次国庆连中秋的假期。我晚上起身想喝口水，听到我爸爸和冰冰姐聊天。他找她借钱，说奶奶一直是他们在照顾出力什么的。所以得给钱之类的。我没敢听完，也不想让他发现，就悄悄回房间了。”
她转头看了眼范丞丞，眼睛又黑又亮，又重新低下头去。
“不是故意不告诉你……不是故意不和你说话的。我只是……你已经好久没和我好好说话了。我怕自己问你，你会烦我。”
“如果我不和你说话，你会故意找我说话。所以我就是……我也不知道。”
她的手悄悄拉住范丞丞的衣角。
“对不起。”
地上真的特冷，寒气能隔着裤面透过肉直冲天灵盖。他想他俩都是傻子。大半夜的跟偷听别人洗澡的变态似的蹲墙角，也不开灯，就这么猫着。可他不想打断，他也接不住话。他就这么听小孩絮絮叨叨、不求回应地、把之前他问过的没问过的话一股脑地告诉他。
王菲唱，你快乐所以我快乐。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地剥开我的心”。这哪是一层层剥开洋葱的心，这是新时代自动剥皮的转基因洋葱啊！真的太想笑了。他得紧紧闭着口，生怕自己张口就是K房金曲。真要张嘴，却发现自己鼻子特酸，赶紧悄悄深呼吸一下平复过去。
范丞丞想，原来他并不是在空中，而是在海上。他身上挂满了锚。小孩就是他的锚。他飞不起来，可风也吹不走他。
那就不飞。他们夜航。如果足够好运，他能是风筝。
他悄悄平复好呼吸，手捏了捏丫头的脸颊，假装没碰到小姑奶奶难得掉链子的满脸冰凉泪水。
“那明天给你买肉松包？”
他说着，用力揽了揽怀里的小孩，吧唧一口亲额头上。小孩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笑了。
“安排！”
肉松包不能解决熬夜谈心的后遗症。第二天两个人黑眼圈一个比一个还重。一个当机模式地机械开车，一个休眠模式梦游买包。范丞丞送到学校，小孩几乎是飘着下车。结果走到半路，她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朝范丞丞用力使眼色。
范丞丞一脸茫然地看她口型。
你……是不是……是不是什么？
……西什么？她为什么比了个蛋？还是包子？
怎么又在学恐龙了，还吐舌头？
噢不是恐龙，这是幽灵吗？
范丞丞突然灵光一现，胸有成竹地下了车窗，朝她大喊：
“喜欢恐怖游戏吗！下次英语考好了我就带你打！”
他看见范朵朵一脸绝望地捂住双眼。
tbc.
如何平衡狗血与无聊？bml 我对自己无极鲅鱼了。
但文盲小球还是想求评论。唉。